梦回大草原之三(相识娜仁格日勒)

 2018-12-05  1872


 作为草原人在草原无法生存很难说是自己本领问题。原生态的生活往往以氏族长者的调停和约定俗成的习惯来解决彼此之间的纷争,结果也很和谐。显然这里没有律师生存空间和土壤。二万元的律师费瞬间化为二只羊的现实逼迫我走出了草原奔向魔都上海。一晃十年了,从助理做到授薪律师到合伙人律师,最后自己开了律师事务所。生活工作完全程序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甚是忙碌,作为新上海人我也在见证着上海楼市从不足万元的单价已突破十万元的“奇迹”。十年以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科尔沁草原的日渐沙化画面及呼伦贝尔草原一草一木还有那么多纯朴的人们就浮现在我眼前,让我挂念也让我放心不下。内蒙古的GDP增速连续多年全国第一,内蒙古已成为国家能源基地,呼伦贝尔草原旅游热火朝天等等报道充斥着大小媒体。我也不知道是该高兴呢还是该担忧呢,从老家亲属朋友的交往中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家乡变化,也许我真的麻木了。

 那是非典后的第十年,我接到了海峰山的电话。海峰山是我多年的朋友也是一名蒙古搏克(蒙古式摔跤手),之前也在上海工作,因不习惯大都市又回到呼伦贝尔草原继续草原生活。他说他教练的亲属,为维权要回本属于自己的草场奔波七年之久,已到了倾家荡产走途无路地步了,能否考虑接一下。知道了该牧民是巴尔虎蒙古人,联想到1732年他们祖先从贝加尔湖畔迁移到呼伦贝尔大草原世代游牧,几百多年后的今天却在他的手上莫名丢失自己赖以生存的草原,一股悲壮伤感涌上心头。仿佛看见满脸皱纹的一个牧民柱着拐杖,到了自己家门口又被恶狗挡住了,满脸恐慌与不安,除了祈求长生天他别无选择~我让海峰山传真了草原证及上访信。蒙汉文书写的草原证正是十年前见过的跟那本一样一样,思绪又回到那片草原,之少那里我还寄养一只羊。从手上的资料分析,看不出这个牧民老汉有什么过失,明明就是回不去家的一个牧民及牧民的委屈。我告诉海峰山,近期我有其他事情要回一趟呼伦贝尔,届时约一下这个牧民。

 手上有案件需要去呼伦贝尔法院立案,法院办事效率依然很低,我就在法院附近宾馆住下来做好了打持久战准备。我想该见见这位巴尔虎牧民了,于是让海峰山联系了。尽管还没有入冬,呼伦贝尔傍晚来的比上海早了很多。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我突然听到有几个人轮番使劲敲打着房门,猜想应该是牧民到了。我看到穿着传统蒙古长袍的一男二女站在我门口,在这个季节里男的却带上冬帽,他那完全掉色了的长筒马靴又很扎眼。他欲言又止傻傻的站在那里,他的眼神似乎在很谦卑的做自我介绍。我断定他就是我当事人,我热情的把他们三位请到房间里。宾馆没有奶茶,我只好把矿泉水递过去以示热情招待。他说他叫娜仁格日勒,是当地巴尔虎蒙古人,他们家在东旗,其祖先在这片草原上游牧了几百年~~

 他的介绍非常有逻辑有条理,这似乎在证明他有过多次的上访经历。他所述所有事实与我了解到的几乎一模一样,于是我开始了解他们家境,为我律师费做一些铺垫。这时同来的一位妇女开始讲了,讲了很多他们家的困难,特别强调有已有几十万的外债了。娜仁格日勒老婆自始至终没讲一句,只是很配合的不断的从包里拿出资料给我看。我明白了,本来很贫困的家庭为回家被折腾的开始有大额外债了,其实这种牧民家庭生活水准还不如上海的农民工。这是个艰难的抉择,职业律师经常碰到的难题,当事人承担不起任何维权成本。这时我完全可以说几句安慰的话,告诉维权的途径和法律依据,体面的拒绝他们的委托。我的确心理矛盾重重,好像这个牧民所有委屈与苦难正向我袭来穿透着我整个身子,顿时我感受到了沉重的心理压力,它要攻破我心理防线。娜仁格日勒似乎看出来我的为难,笑呵呵站起来邀请我去饭店吃饭。我鬼使神差的跟他们到了一家蒙餐馆,他点了二笼布里亚特包子(当地名吃,纯手工制作纯肉馅包子)。间席没人说话,都顾着吃包子。这里我顺便做个广告吧!布里亚特包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包子。布里亚特包子在牧民心目中的分量,一点不亚于全国人民对北京烤鸭的认知。我想这顿饭还是由我来结算,然后跟他们愉快的告别吧,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一些。还没等吃完,娜仁格日勒走到巴台掏钱包要结算,我刚要起身去抢这机会,却被身边的两位妇女重重摁住坐下,天啊她们手也太有劲了。看来,他们都是事先商量好的。天色已彻底黑下来了,他们跟我道别去投宿亲戚家里了。我答应尽快给他们一个答复。

                                                          文/上海诺迪律师事务所   那仁朝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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